谁的著作权?
过去数天,舆论场里出现了一个有些不同的洪清华。
不同于加诸在洪清华身上的上海市安徽商会会长、上海市领军人才、景域集团董事长,驴妈妈旅游网创始人等诸多光环,一场历时2年的著作权权属、侵权纠纷一案让洪清华多了一层“被告”身份。
“后院起火”的是洪清华那本代表作《旅游,得IP者得天下》。
旅界获悉,在这场历时2年的官司中,根据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的一审判决结果显示,该书的著作权归张栋平享有,且洪清华应于判决生效之日起10日内向原告张栋平支付4771.22元书籍销售收入。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个更为尴尬的现实难题摆在洪清华面前:如果没有了《旅游,得IP者得天下》著作权,天天把“旅游IP”挂在嘴边的洪清华与驴妈妈乃至景域旗下从事旅游景区规划设计的奇创又该何去何从?
一审被剥夺著作权后,为了澄清自己的侵权嫌疑,景域集团迅速做出反应。
一份该公司旗下驴妈妈负责人发给旅界的声明显示,“早在2016年1月,洪清华先生在业内就首先提出了“旅游IP”的概念”,“《旅游,得IP者得天下》该书是张栋平先生根据洪清华先生委托所创作”等理由对张栋平进行驳斥。”
同时,该负责人表示,“网上搜不到任何关于张的IP言论。”
对此,张栋平向旅界出示凤凰网等2014年发布的文章截图表示,“旅游IP只是个‘口号’,和书中的‘观点’是两码事,自己早在2014年开始就在媒体上发表过书中的多条类似观点。
张栋平提供的证据
查阅该案一审判决结果亦发现,上海市徐汇区人民法院注意到涉案书籍所载表达,明显不属于记述洪清华经历的个人自传,亦非公文报告或讲话稿,故该辩称主张缺乏事实依据。
《旅游,得IP者得天下》一书一审对著作权归属解读
此外,张栋平向旅界出示的证据显示,其在2017年8月多次向自己邮箱发送过稿件的初稿到修改稿到定稿等相关文件,用来佐证该书是由自己独立创作而成。
一名法律业内人士金晖认为张栋平能拿出原稿是非常有力的证据,他称:“著作权是指著作权人对其创作的文学、艺术和科学作品等智力成果依法享有的专有权利,而非仅仅喊出几个口号,提出几个概念”。
对此,金晖举例解释,“比如我提出了去火星的概念,然后马斯克所有去火星的事实就是我的?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驴妈妈到底有没有IP?
这已经不是洪清华和景域集团首次陷入此类纠纷。
企查查数据显示,上海景域文化传播股份有限公司涉及的法律诉讼高达416起,其中涉及侵害作品信息网络传播权高达211起,著作权纠纷、侵权纠纷也多达20起。
张栋平对洪清华本人的起诉,则让这场沸沸扬扬的“著作权“风波中的洪清华和景域集团再次出现在世人眼前。
以体育特长生考入大学的洪清华颇有商业头脑,他创业始自2004年,那一年他创办了上海奇创旅游景观设计有限公司,开始做政府生意,2008年,洪清华又正式注册驴妈妈,瞄准自助游,以景区门票为切入点。
在那个龙头辈出的年代,08年前后的OTA创业者中,洪清华与吴志祥(同程创始人)、陈罡(马蜂窝创始人)等人相似,大多出身平常、白手起家,靠机遇与坚持打出一整片天下。
很长一段时间里,洪清华均被视作旅游IP“教父”级的人物,他喊出了“旅游要happy,必须要IP”的口号,那也是他风光无限的时期。
但对于《旅游,得IP者得天下》著作权的争夺,景鉴智库创始人周鸣岐分析称,“不同于复星有ClubMed、亚特兰蒂斯、太阳马戏团等全球知名IP,华强方特有亦重金打造的熊出没,景域集团没有大IP是事实,景域喜欢炒作IP概念也是事实,要去造IP概念就得有这么本书,仅靠口号可撑不起来”。
总是把“IP“挂在嘴边的洪清华,在这轮官司中似乎忘记了原意为“知识财产所有权”的“IP”是指人们就其智力劳动成果所依法享有的专有权利。
周鸣岐认为这本书的价值其实并不能简单地从书籍本身的销售利润来看,“景域集团出这个书实际上炒作的是其商业模式,靠包装IP,吹嘘IP,获得了很多商业利益,主要还是为了拿地方政府项目。”
事实上,景域自身打造的“IP“也面临颇多质疑之声。
在一些业内人士看来,这些年,景域虽然与众多地方政府签约,但其打造的景区、酒店、小镇的形象知名度在行业内并不高,能让业内人士、C端用户留下深刻印象的更是凤毛麟角。
一位专注于知识产权研究的人士李华欣认为,“对于一个有价值IP来说,起码应具有高知名度、唯一性、高引流性和高附加值,正如冰雪奇缘、漫威对于迪士尼,变形金刚、哈利波特对于环球影城。”
李华欣补充道,“景域这些年打造的东西只能称之为商标,而商标本身很难产生衍生价值。”
一个有含金量的品牌或者IP,是以几十年以上持之以恒的钻研和投入所创造出来的。
从IP角度,周鸣岐对景域集团的帐篷客酒店提出质疑,“安吉的那几个帐篷有IP价值么?景域自己也是山寨国外的概念。如果帐篷客真如景域宣传得那么好,为何帐篷客从2014年开业至今只开了一家?”
“可见景域自身没有任何IP,也没见其独家买断某个知名IP,属于典型的少什么吹什么。“周鸣岐表示。
靠什么拯救?
今年之前,洪清华每年都要站上演讲台几次。演讲是他经常做的“工作”之一,他从媒体峰会讲到各级市政府,再从办公室一路讲至坐满人的四面舞台上。高台之上,少有挑战者,实际的经营环境则不然。当下的在线旅游企业如果分级:携程、美团毫无疑问身处第一梯队,同程艺龙、飞猪紧随其后,驴妈妈则只能归入“其他”。
去年3月,一份Fastdata的旅游报告显示,2020年在线旅游企业中,携程、美团、同程、去哪儿四家占据了82.5%市场份额,而包含途牛、驴妈妈等企业在内的“其他”仅仅占据17.5%市场份额。
事实上,即使是疫情前,驴妈妈在OTA市场占有率方面也是极小份额,2015年携程巩固了龙头老大的位置,彼时,途牛和同程的市场份额都有一定提升,而驴妈妈的市场份额只有3%。
经过疫情洗礼,一位接近驴妈妈的人士林友会透露,“上海嘉定江桥镇政府对外招商广告一直把驴妈妈打造成当地互联网大厂,再加上疫情影响,地方政府对企业维稳、保就业上面都有任务,所以驴妈妈到今天还能活着。”
林友会直言,“现在江桥镇已经划入大虹桥板块且拥有更多资源,驴妈妈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了。”
拯救日薄西山的驴妈妈成为洪清华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而接下来的问题是洪清华如何救?拿什么救?
一位驴妈妈的昔日供应商徐舒晴向旅界透露,驴妈妈对客房、门票的销售能力远不及美团和携程,但以前每次融资,账面现金充裕后,就开始买断合作酒店,景区保量,再签订一些高于市场的保底销售合同。
“到年底完不成保底业绩,驴妈妈就得和我们赔付,“徐舒晴直言自己占过驴妈妈”不少便宜“,他认为驴妈妈为了融资经常不择手段的原因是,”这里面有人情帮忙,也有的是利益互通。“
即使如此,驴妈妈距离上一次融资也已经过去了近5年时间。
5年时间,驴妈妈已经看不到携程的车尾灯,美团、同程、飞猪也早已站在驴妈妈一眼看不到的山顶,昔日的股东们与景域集团心生嫌隙,其股权结构和当年新三板挂牌期间早已天翻地覆。
2021年3月4日,中国裁判文书网上的一则浙江华策影视股份有限公司起诉景域集团的二审判决书(终审)文书披露了景域集团与股东的紧张关系。
此前,华策公司向一审法院起诉的请求包括要求查阅经营情况报告、财务会计报告、股东名册、股东大会会议记录、董事会会议决议、监事会会议决议、公司章程及章程修正案、银行账户清单、银行对账单、银行明细账以及相关协议等资料。
唯一聊以心安的是,景域也不是没有高利润的盈利版块,如奇创、景域营销等,而周鸣岐认为,“此类项目往往过于依赖政府关系,受市场总量限制,成长空间有限是其致命伤,更难以从困境中拯救驴妈妈。“
万事悬而未决,没人敢预测明天。
洪清华在其2009年新浪博客的一篇博文里写道,“人生拒绝抄袭!我们的职业也要求我们不要抄袭别人的成果。“那时,他恐怕不会想到,某天会因为著作权引发一轮新的舆论风暴。